先生之风,山高水长——王沂峰教授纪念恩师江森教授诞辰100周年
2024-09-05

今年六月是我们敬爱的江森老师诞辰100周年,也是他离开我们10周年的纪念日。十年过去了,每当想起江森老师,他的音容笑貌始终萦绕在心头,总有一种酸楚的感觉。


初识江老师


1988年底,因导师曹泽毅教授赴卫生部任职,我提出了转学申请,拟转山东医科大学继续攻读博士,欲拜江森教授为师。


记得那是1989年1月30号周一的下午,离春节没几天了,大多数人都去忙年,但江老师依然坐在他那间狭小阴暗的办公室里(健康楼一楼)。我敲门进去,说明来意,江公起身让座,非常热情。正巧师兄北华也在,江老师向我做了介绍。随后江老师又给我介绍了其他的几个学生包括宋磊、王波等等,还有科室的一些情况,顿时拉近了距离。我也简单汇报了我的学习情况及将来的打算,江老师听了,点点头,算是满意。就这样,我便成了江氏子弟群里的一员。


跟老师学“武功”


成了江氏的弟子,自然就要努力学师傅的样子。江老师可是我国妇产科界的"一代宗师”,医、教、研、管样样精通。他手术精湛,风格大气,一生开创了多种妇产科手术术式;他临床经验丰富,一生笔耕不辍,著作等身,他主编的《妇科手术学》等是七八十年代全国妇产科医生的必读专业书;他知识渊博,学贯中西,通晓四国语言;他治学严谨,学术造诣颇深,在妇产科学领域诸多方向卓有建树,是我国妇产科学界的先驱与泰斗,享誉全国。有这样的老师指导,学生自然受益匪浅。在跟随江老师学习的岁月里,我收获良多,一直影响着我的人生轨迹。有很多事情,那情那景,仍记忆犹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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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学“烟功”


我从小不喜欢抽烟,甚至还有点讨厌。但跟江老师学习时,业务尚未学好,抽烟先学会啦(笑)。事情是这样的:江老师非常重视门诊,无论出差回来多晩,还是下手术台多累,他都是准时赶到门诊看病人,有时饭都顾不上吃一口。每当江老师出诊,弟子们总是跟随左右,模仿学习,有点东施效颦。看完病人,江老师总是习惯性拿出烟和糖犒劳大家,烟是他最喜欢抽的凤凰牌子,糖是产自上海的一种类似猫屎状的薄荷糖。一般女孩子吃糖,男孩子抽烟。就这样,我学会了抽烟(笑)。


抽烟虽然益处不多,但每当我下手术疲惫了,或是陷入深思时抽上那么几口,虽有几分惬意的微醉感,亦时常想起江老师递烟的音容笑貌。所以,至今我不好烟也不弃烟。


2 练“手工”


江老师武艺高强,手术精湛,手上功夫了得,凡是见过江老师做手术的人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。我们当弟子的自然也想跟师傅学上一招半式。但江老师弟子众多,科室制度等级森严,想跟老师上台谈何容易。无奈,大家争先恐后争着替老师管病人,以求上台机会。1989年冬天,幸运之神降临。江森老师为开展晩期卵巢癌手术,陆续收治了十几个这样的病人(大多数慕名而来),放在我床上管理,自然我十分用心,力求管好。但那个年代,晩期卵巢癌肿瘤细胞减灭术国外刚刚兴起,国内还没有成熟经验可供借鉴,先辈们都是摸着石头过河。只记得当时手术切口非常大,从耻骨联合直达剑突,可谓顶天立地。肿瘤体积无论多大,转移范围无论多广,能切就切,能断则断,不达R0决不收兵(那时候新辅助化疗和间隙性肿瘤细胞减灭术的概念尚未形成)。一个手术下来,肿瘤、网膜、肠管、阑尾、肝脏、脾脏等切除了一大盆,输血几千毫升的病例比比皆是。更有甚者,这些转移脏器的切除、吻合、修复都是江老师主刀,一台手术一般要3、4个小时以上,别说快70岁的老人,就是我们年轻的后生身体也吃不消。个中的艰辛只有江老师自己知道。那时我们心中一直有个谜,是什么支撑起他那瘦小的身躯?后来我们慢慢的明白了,是一种精神支撑着他,一种拓荒者的奋斗精神,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初心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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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要有机会,我就跟从老师学习手术技巧,锻炼手术技能。当时学到的“真经"以及练就的“手功”,让我受益终身。


3 悟“德功”


江老师身上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高风亮节,比如为人处世。学术界大佬们常有的性情是各持己见又各执一词。但山东妇产科界的两位前辈却是例外,江老与苏老乃伯牙子期谦谦君子,堪称楷模。这里面既有两位老先生的自身修养,也有他们的处世之道。我就亲身经历了这样一件事。


那是1989年夏天,我担任住院总医师(山东医科大学很早规定的,博士期间要做半年的住院总)。有一天,江老师打电话给我,说有一位VIP病人要住院,让我负责。我看过后方知道,这是一位国家某部委的部长太太,50多岁的CIN3患者,专程从北京过来找江老师手术。我写好病历,完善各项辅助检查,然后汇报给江老师,请示是否安排手术。江老师说不急,请苏老会诊后再定。我一听有点愕然,这点小病还要请苏老会诊?


其实类似的事情有很多,江老、苏老之间的佳话举不胜举,起初我不曾理解,以后慢慢地悟出点道理,上善若水、厚德载物。


现如今我也到了老师那时候的年龄,也有弟子近百,虽无及江老师,但亦应以先师为范, 自励自勉之。


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


有部电影叫《你好,李焕英》,观后很多人都潸然泪下,不禁感慨:为什么人世间东西失去了才懂得珍惜?为什么人走了以后才让人更加思念?


我跟随江老师学习近3年,毕业后留校仍在老师身边10载有余,期间得到老师恩泽万千,怎能不让人感激涕零。


记得1990年我还没毕业,老师就让我给宋磊、北华师兄做答辩秘书,看得出是师傅给予的信任。


1991年夏天刚踏出校门,师傅就带我们几个弟子赴京参加全国中青年优秀论文比赛(妇产科),得益于老师的指导,我有幸获得一等奖,文章还在《健康报》上登载。受惠于老师的事情很多,举不胜举。总之,一句话,在老师身边工作是最幸福的。


当然,自己也有很多地方让老师操心、担忧。年轻气盛的性格、情感的矛盾时常给老师增添烦恼,每每想到此事,就觉得愧对九泉之下的恩师。


恩师总是希望自己的弟子前程似锦。2001年,恩师推荐我到广州工作,去开辟一片新的天地。之后的岁月,牢记恩师的嘱托,兢兢业业,默默耕耘,虽无大功,但小有的成就也可以告慰先师。


一日为师,终身为父。孩子无论离家多远,都每时每刻牵动着父母的心。恩师不顾年事已高,时常来信鼓励我们,学生没齿难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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您晚年时受尽病痛,学生心如刀绞。2011年的五一节,我带着全家去探望您,没想到竟是最后一别!


多想再听您讲武侠的故事,多想再抽上一根您点的烟,多想跟您上台拉拉钩,多想给您汇报一下我现在的情况,保证不让您再忧伤……但一切都变成了不可能,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。这世上谁都没有办法改变故去,只有无尽的思念和泪水……


恩师,您安息吧!


学生王沂峰敬挽

于2021年五一劳动节


责编:孙雯